從哪裡開始講起呢?
好吧,就從今早又翻開來讀了一遍的「阿拉伯芥」開始聊起吧。

全球有兩萬六千人因為誤觸地雷死亡,大地底下還有一億一千萬枚地雷等著被誤觸。
丹麥人於是發明了一種草,把常見的小草"阿拉伯芥"進行基因改造成一種測雷器。
改造後的阿拉伯芥的根當接觸到土裡地雷腐蝕後外洩的二氧化氮時,整株會從綠色變成鐵紅色。
阿拉伯芥的花粉經過處理後,也毋需擔心會衍生出擴散繁殖的問題。
現在丹麥人打算在斯里蘭卡、波士尼亞這些飽受摧殘的土地上實驗種植。
不覺得諷刺嗎?
種下這兩千五百平方公里面積的阿拉伯芥,然後看著美麗的青草一小塊一小塊的由綠轉紅?
作者在最後作了這樣的註解:
人對自然、對生命過度地暴虐之後,他究竟還有什麼依靠呢?
如果勇敢領袖們的心裡深埋著仇恨和野心的地雷,敏感的阿拉伯芥又救得了幾個我們疼愛的孩子呢?
讀到這裡我的眼眶裡已經泛淚,並不是感同身受而來,是心疼,除了心疼還能怎麼辦呢?

於是我又想到前不久才讀到的這篇:四千三百年。
太疼的傷口,你不敢去碰觸;太深的憂傷,你不敢去安慰;太殘酷的殘酷,有時候,你不敢去注視。
這篇講的是金門,馬上就深深觸動我心底對金門那某種特殊的情感,憶起這些年幾趟金門旅行的點滴。
作者在文中裡寫到:金門的美,怎麼看都帶著點無言的憂傷。
一棟一棟頽倒的洋樓,屋頂垮了一半,殘破的院落裡柚子正滿樹搖香。
假如你踩過破瓦進入客廳,也許看見的是斷壁下壓著水漬了的全家福照片,褪色了、蒼白了、逝去了。
你穿過一片片林子行走在筆直的公路上,路旁隨處可見上面畫著一個白骷髏頭的鐵牌寫著"地雷"。


你來到一望無際潔白細沙的海灘,但是有人會警告你這裡是禁地,不能隨便踏上去。
 

你遠遠看著那些反搶灘的軌條砦圍繞著海岸線插在沙子裡,於是這片美麗突然變得離你好遠。
 

一九五八年秋天,金門在四十四天內承受四十七萬枚炸彈從天而降的轟炸,
而後在四十年的戰地封鎖時又在地下埋了不計其數的地雷。
這裡的孩子,沒人敢到沙灘上嬉戲、沒人敢進樹林裡採花、沒人敢跳到海裡玩水。
這裡的人,好多在上學路上失去一條手臂、一條腿;
好多過了海去買瓶醬油卻得事隔五十年後才能回來,回來時,辮子姑娘已是白髮乾枯的老婦;
找到老家了,看見屋頂都垮了、牆也倒了,雖然柚子花還溢著香氣。
從地上撿起那張殘破的黑白照,她老淚縱橫,但什麼都不認得了。
在阿富汗、巴勒斯坦、安哥拉、蘇丹、中亞、緬甸...這些憂傷的大地裡還埋著成千上萬的地雷。
而中國、美國、俄羅斯、印度...卻在繼續生產,這兩億多枚地雷在等著客戶下單。
埋下一個地雷,只要三到二十五美元速度很快;但掃除一枚地雷,卻得花三百到一千美元,怎麼掃?
一個掃雷員冒著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險趴在地上,手裡拿著一根測雷金屬棒往前面的地面伸去。
一整天下來他可以清二十到五十平方公尺的範圍,這個意思是什麼?
假如要掃除阿富汗五分之一國土的地雷,就要花上四千三百年的時間。
這就是時代的殘酷。現在我們去金門觀光,氣氛是歡樂的。
我說這裡有我看過最長最乾淨的海灘
還說這裡有我最喜歡的看海平台
然後每回造訪都要去文化村裡來上一盤鮮石蚵仔煎
但是歷史,究竟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什麼傷痕?在老一輩金門人心裡又烙下了什麼記憶呢?

我很喜歡目送這本書,這些年來很難得讀到一本小品會讓我讀了一遍又一遍的。
龍應台(應該加個阿姨或姐什麼的敬稱)的筆調感性敍事輕柔,每讀一遍都會多些不同感觸。
作者簡介寫著:龍應台的文字
「橫眉冷對千夫指」時,寒氣逼人如刀光劍影。
「俯首甘為孺子牛」時,卻溫柔婉轉彷彿微風吹過麥田。
讀她的文,時常讓我回想到自己的過去、現在、以及將來。
她是善於評論的文學家,她的文筆時常是犀利卻中肯的,我很喜歡讀她的字。
目送裡寫的是父親的逝、母親的老、兒子的離、朋友的牽掛、兄弟的攜手共行,
寫失敗和脆弱、失落和放手;纏綿不捨和絕然的虛無。
書腰上說:最犀利的一枝筆也有最難以言盡的時候。
說這本書是一本跨三代共讀的人生之書,我覺得一點都不為過。
有些書,你讀過後塞進書櫃就再也不會去動它了,而目送,我會一讀再讀,一讀再讀。

有些事,只能一個人做;有些關,只能一個人過;有些路啊,只能一個人走。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謂父女母子一場,只不過意味著,你和他的緣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,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:不必追。~~摘自目送。

這是一本生死筆記,深邃,憂傷,美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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